2007年7月9日 星期一

technology is not my religion

“What’s your religion?” (你的宗教信仰是什麼?)
有天下午坐在空無一人的圖書館,有個陌生人突然出現在書架間的走道上,不急不徐地問我這個問題。迅速打量一下這位仁兄,我把傳教和搭訕兩種可能性都刪除。不是因為他沒戴安全帽、騎腳踏車一付在台灣的摩門教徒姿態,而是沒拿著學校佈告欄上常貼的”心靈渴嗎?”( soul thirsty?)宣傳單,再看一下他年紀五十來歲一付學者樣,這位阿爸應該對我這個瀏海上夾筆蓋的清純小妹沒興趣。

於是我非常鎮定的回答他”I don’t have any religion.” 畢竟我是個到廟裡就燒香,到教堂就禱告,考前去文昌帝君前下跪,睡前拿舊約聖經當讀物,沒事默念般若波羅密心經的人,實在分不清我是信奉佛教、道教、基督還是聖母瑪莉亞。

這位熱愛思考的長者感覺頗為失望,沉思了一番說:「我以為你是佛教徒呢」。我想很多老外對於神秘東方頗感興趣,研究方向已從茶葉延伸到佛祖,無奈我對佛經研究不深,平時比較常拜媽祖,只好敷衍他幾句,假裝自己也是受佛家經典薰陶長大的東方美人:「我想我的家人應該是佛教徒吧!」

這位長者終於開心的微笑,一手拿著書,一手手掌張開指著我前方空空蕩蕩的幾十個座位。原來我一個人在偌大的圖書館裡,消遙一個下午自己都沒發現!長者得意的笑了一笑說:「我想佛教徒注重沉思(meditation),這是為何你可以選擇這個空無一人的區域,而不是選擇和其他學生擠在圖書館北邊。」

我們學校圖書館北邊是一整片落地窗,可以看到華盛頓公園和眺望第五大道。平時陽光充沛,黃昏時的景色最為迷人,橘紅的天光暈染整片天空,漸漸融合在公園裡的樹木和百年歷史的大樓間。和政大老舊昏暗有淡淡霉味的中正總圖不一樣,NYU圖書館的落地窗迎接整個戶外美景和充沛的陽光,感覺出一股朝氣和學習力。

不過認識我的人都知道,身為一個怪咖,很難在陽光充沛的地方和大家並肩學習。大多數的時間,我都是躲在陰暗的南面,坐在隱密的個人座位,翹著二郎腿辛勤的…MSN。

是的,我想這位長者沒有注意到,雖然我擺滿了十幾本書在座位上,手指叮叮咚咚敲打的卻不是隔天要交的報告,而是五六七八個MSN視窗,有大學好麻吉,高中好姊妹,外加國中死黨和研究所酒肉朋友。根本就是眾人說我好用功,我笑他人看不清阿!

儘管圖書館寂靜到可以聽見微弱的翻書聲,我在自己的小銀幕裡熱鬧萬分,和距離十萬八千里的人分享生活、討論課業也談愛情。這種外在環境和內心氣氛的差距在提問人無聲息的走後悄悄盤據在我腦海。我該繼續享受科技帶給人的便利?還是關掉一切紛擾的訊息,好好關照自我?

就這樣,很多時後我戴著I-pod,在地鐵裡擋住薩克斯風live show、低著頭走在充滿街頭藝人的紐約街頭、忽略公園裡的音樂和學生遊行,然後我走進圖書館,一頭栽進電腦框框裡的世界。

因為「世界是平的」聲名大噪的記者湯瑪斯‧費里曼在紐約時報曾有一篇社論,名為”the taxi driver”(計程車司機)。他描述自己抵達法國戴高樂機場後,搭上一位非裔司機的計程車,一個小時的車程中,費里曼和司機兩人各做了六件事;司機開車、戴藍芽耳機講電話、用GPS導航銀幕看電影,同時費里曼乘車、用筆記型電腦打專欄邊聽著I-Pod. 這趟旅途中,兩人唯一沒做的事就是talk to each other。一個說法語的非裔司機應可以提供記者關於法國族群問題的實際訊息,然而這段旅程因為科技的干擾,事後費里曼只能有遺憾。

對於記者來說,沒有辦法和計程車司機溝通、司機忙著使用科技產品無暇說出隻字片語可能是一種採訪形式的終結,像是專題報導缺乏市井小民聲音的那種惶恐,沒有感受、沒有親身接觸,就失去了血肉。

現代人想要脫離科技文明的束縛,從梭羅搬到湖濱開始,卻從沒在普羅社會中實踐。對於科技,我始終存在又愛又恨的不明情愫。科技拉近了人與人的距離,有時卻讓你觸碰不到自己,還有些時候,我們忘記了身邊的人事物,因為享受著和遠方通訊的快感。科技讓人有失有得,我們得到很多,卻忘記失去了什麼。

3 則留言:

09:27 提到...

小妞你說得很好,
但你也是我認識的人當中,
能狠下心完全不理會不喜愛的科技...
例如上完雜編還不會photoshop。

我也很喜愛文章中的轉折,
簡潔明快!結尾讓人會心一笑!

08:24 提到...

我對科技這種事也是又愛又恨,
無法沒有手機,有時候又會常常不想接它,
無法不上msn,又常常顯示為離線,
真的很機車。

11:22 提到...

我也常跟04:06坐在圖書館孤僻區聊天,還曾經躺在那兒的桌上大睡。每個人都用很特別的角度看自身所在的文化哩。

完全睡不著因此亂塗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