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10日 星期五

我的父親

我對父親的感覺停留在童年夏天。上國中以前,每逢夏天,父親結束工廠工作後,會帶姊、哥跟我去沙鹿一家露天游泳池。一下水,他先自顧游起來,等他游夠了,就教我們游蛙式。姊姊哥哥年紀大膽子也大,很快學會自己游,記憶中,他握我雙手,引導我往前游,我載浮載沉,踢幾下沉幾下,應該說是我緊抓他手不放,總之,最後我也很高興地學會游泳。

游泳是父親小時在河裡自學而成的,大概所有求生技能都是他十二歲獨自離開虎尾的家後,掙來學來。「小學畢業、白手起家」,這八個字是我們很多父執輩的印記。他從「師傅」那裡,學會工業機台構造、如何拼組、摸索如何繪製設計圖,從鋼鐵到鋼筆,有一天,他不只是師傅,也擁有自己的工廠。學校喜歡叫小朋友填家長職業別,我都勾打「工」,雖然,我知道他不只是工人。

我十二歲,尚未離家,父親又先離開這個家,然後建立另一個家。他在中國開廠,中國像複製一份早期台灣,父親去哪裡追求未來,其實是要留住過去,用空間換時間,是被迫也是自願。我國、高中時期,與父親鮮有接觸,久了變陌生,這段過程持續到今天,我們偶爾見面才問候彼此。

父、母與子女,三方對看,也許我們都有些許恐懼,擔心其中某方要怪罪起來,或甚至擔心他/她要傷心起來,這共同承擔的顧慮使得說不清楚/說不出口的事一層添一層。但是,童年或青春期看不清楚的,成年後終究要逐漸顯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這經比起驚濤駭浪的世俗悲劇或喜劇,輕聲輕氣唱起來像首老童謠,說著常見的家庭故事。童年不復,但長大後能把身旁隱藏的苦看得清晰,即便說不出來。

2 則留言:

01:26 提到...

這個共同題目讓我寫得冷颼颼...

匿名 提到...

道是無晴還有晴。